《傀儡花》、《獅頭花》、《島嶼DNA》和《福爾摩沙三族記》讀後

對於台灣的身世，我們了解的程度是如何。那些我們熟知的故事、人物情節，我們是否曾經仔細去端詳他們的臉孔？

初次接觸到陳耀昌醫師的作品是在今年的書展，以台灣為主體的歷史小說，一直令我充滿興趣。從《百年追求》的三部曲開始，那些生活在歷史的角色，他們是如何作為一個人，在台灣的每個歷史轉折中做出決定，我一直對這些細節充滿興趣。

而既然是歷史小說，就必須要有「歷史」與「小說」兩種互斥的元素，歷史追求真實，小說則是建立在虛構與想像。在真實的基礎構築出虛構的故事，要兼顧史料的正確性，以及小說的戲劇性，是一件相當困難的工作。而陳耀昌醫師在史料爬梳上完成了相當完整的準備。

從《傀儡花》開始，陳耀昌醫師先是翻案在屏東瑯嶠一帶的荷蘭公主廟，陳醫師認為實際上奉祀的對象並非是荷蘭人，而是羅妹號（Rover）事件的美國船長夫人，於是立筆寫下羅妹號事件如何改變台灣命運的巨著。在1867年發生在台灣的這個事件，是歷史上首次美國海軍陸戰隊登上台灣，卻被原住民斯卡羅族人開槍擊斃其指揮官，於是退兵的案例。

但這一聲槍響，引發一連串國際列強對台灣的覬覦，在荷蘭人離開兩百年後，台灣再次陷入國際角力之中。

接著是《獅頭花》，發生在清國1875年開山撫番的第一年，是原住民第一次大規模對抗清國，不僅改變了大龜文社的命運，也改變了接下來所有山地原住民的命運。而這本書愛情元素較多，相較於傀儡花偏重史實的風格，讀起來會較為流暢與具有故事性。

而這兩本小說讀完之後，我又回頭去看陳耀昌醫師早期的作品《島嶼DNA》和《福爾摩沙三族記》。前者充分表現了陳耀昌醫師在血液醫學上的專業（順帶一提，陳耀昌醫師也是台灣法醫系統的建立者），提出各項台灣人血液中的歷史因素，後者則是我們熟悉的鄭成功及荷蘭人之間的故事。

讀這些作品，最佩服的是陳醫師在揣摩各族群心境的細膩筆法，當時的山地原住民如何跟客家人相處、平埔族與福佬人通婚的想法、荷蘭人眼中的鄭成功，瑯嶠十八番社又是如何看待其他番社。那種細膩仿若陳醫師置身歷史現場，而我也就像若林正丈老師的感想一樣，在陳醫師的作品中「無法望穿史實與文學之真實的雙向關係」。

而陳醫師幫我們開拓了這條艱辛的路，我們也得以沿著他的筆下，去探索我們的身世之謎。

對我來說，荷蘭與鄭成功的鹿耳門海戰地點，就是我每天去蚵田的必經之路，當時是滄海，現在成了桑田；而四草綠色隧道旁的四草大眾廟，祭祀對象事實上應該是鄭成功的海軍大將陳澤（大眾廟也可能是大將廟的訛傳，臺語讀音相同，並沿用迄今），而非平定郭懷一事件有功的陳酉，這也是鎮海大元帥令人信服的真正身世。從陳耀昌醫師的筆下，我真的能夠充分體會到他對於這些歷史人物的珍視，也試圖從這些角色的口中告訴那些我們本應該知道的，與我們息息相關故事。

在歷史基礎上完成的小說，是協助我們願意回頭去看過往的大膽嘗試，但也很容易流於兩者皆無法兼顧的失敗之作。但很幸運的，陳耀昌醫師出色的作品幫我們開了一道門，走往我們忽略和未解的生活日常。